茶茶

【龙游天下】最太平(二)

*想要评论和红心,看到大家的反馈才有动力接着写下去

*谁都想不到其实我开这篇文的初衷竟然是想看楚楚受伤(手动狗头)然而到现在还没写到,我果然是个话痨重度患者,每个短篇都会写成长篇

*龙游续,国主中心向,圈地自萌,不喜勿扰




卢员外横尸卧房,伤口在后脑,蔓延一地的血迹发黑,已死去多时。房中床幔枕被散乱,另有一些衣裤荷包零零散散四处散着。

楚天佑阖目,不忍卒睹。

昨日喜宴满座高朋,今日却要做丧嚎哭,世事况无常,人事更难测。

衙役入内敛了尸身,卢家两位公子俱都面容憔悴,身后两位夫人已是掩面小泣,幽咽有声好不凄凉。

“昨日还见卢公殷殷待客,不料今日相见却是阴阳相隔。”县令闵昌平轻叹一声,道,“还望二位公子节哀,人死不能复生。若不能找不出真凶正法,恐怕卢公九泉之下也不得安乐啊。”

“大人说得是。”卢免道了声是,其弟卢希也忙跟着拱手。

“看房中情状,应是谋财杀人。不知昨晚府上可听到什么异动没有?”闵昌平问道。

“回大人的话,学生已问过府中下人,昨夜家父戌时便已歇下,直至天亮,家中无人听到响动,也不曾见到可疑之人往来。”卢免已考取功名在身,是以自称学生。

“看来凶手对府上人事熟悉得很方能避开府上家仆,杀人后又能从容逃脱。本官稍后要一一询问府上仆从,大公子……”县令之话意未尽,卢免忙道:“这是应有之义,何劳县公道问。只是卢家家仆都是签了身契的,恐怕不会存有卖主之心。非是学生小人之心,只怕是这几日府中喜事,来往宾客中有小人为祸。”

闵昌平点头,卢府大摆流水宴,来往宾客不计其数,说不得就有哪位眼热府中财富起了歹心铤而走险。他略一思索,又向卢免要了这两日来往宾客花名册以备后用,目光扫过一旁站立的四人,问道:“这几位是何人?为何在府中?”

“家父曾言这位楚公子乃是旧交。”卢免伸手引荐道,“昨日四位贵客到府道贺,家父亲自安顿食宿,学生愚钝,无缘叨陪。”

闵昌平看向四人,道:“不知诸位姓甚名谁,何方人士,作何营生,来此何干?”

楚天佑道:“在下楚天佑,不过一闲人耳。”

“大胆!见县令大人竟敢不跪!”县令身后一长随高声斥道。

乍一高声,丁五味吓得膝盖一抖,赵羽一手拉住他:“你不是大御师么。”五味忙拍了拍衣摆,轻咳了一声:“对对,我可是国主钦封的大御师。”腰板都挺直了些。又提高了嗓门:“本官丁五味,乃是国主钦封的大御师,此行乃是遵国主之命遍访天下精研医术的。”他挺直了腰板胸膛,好不神气。珊珊忍俊不禁,五味把朝天的双目微微向下一张:“怎么,要本官请出圣旨吗?”当真是姿态十足。楚天佑心中一宽,面上浮现一丝笑容。

闵昌平拱手道:“原来是丁大御师到此。”他乃是七品县令,御师却是八品职,他这般行礼已是看在“遵国主之命”几个字上了。

五味不知其中就里,还以为自己是从前假扮公公受万人“敬仰”之时,也拱手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作答。

楚天佑微笑道:“闵大人,这几位都是在下结伴同游的至交好友。”他轻声曼语,仪态悠然,折扇轻摆落于肩,直视闵昌平:“方才大人说此案必是谋财杀人,楚某不敢苟同,倒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不知大人可看到这房间内虽器具散落无章,甚至床幔翻倒,但那正门的博古架却是干干净净?”

闵昌平一怔,身旁随从呵斥:“放肆,县尊面前岂容你据而发问!”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县令大人办案粗疏,楚某不过据实直言罢了。”

“住口。”那随从还欲再斥,闵昌平摆手拦住。他非是初出茅庐的青头小子,这姓楚的一行人显然有所倚仗,且不论那丁大御师,单瞧那楚姓公子一身清贵,见官无惧,不卑不亢,已知其非常人。

“楚公子说得不错,”闵昌平拱手相问,“却不知这博古架有何不对,还请楚公子赐教。”

“大人不如先问问卢公子,这博古架上可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卢免闻言仔细看了看那博古架,道:“并无缺失。”

“这就是了。大人请想,若是贼子行窃谋财,这博古架上的宝物摆件怕早被洗劫一空了,又怎么完完整整地立在此处?”楚天佑洒然一笑,目蕴神采,“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桌倒凳翻,不过是要我们以为凶手乃是为谋财而来。”

“不错不错,确实如此。凶手故作此假象扰乱官府视线以谋脱身。”闵昌平立时想通关窍,“以常理推断,谋财者多半无甚余财这才敢铤而走险。卢公平日与人为善,遇灾放粥铺桥修路,是闻名四方的大善人,说是仇杀似乎也不太可能,大公子,卢公可有与人结仇么?”

卢免道:“大人所言甚是,家父生前从未与人红过脸,想来不至有人如此仇恨家父。不过学生年纪尚轻,不敢断言是否有做儿子的未知之事。”

闵昌平又道:“二公子,你说呢?”

“啊?”卢希似是被吓了一跳,拿袖子擦了擦额头,“是是,大哥说得对。爹爹有事也从不向我这个做儿子的说。”

楚天佑道:“若依二位公子所说,仇杀似乎也不大可能。”闵昌平:“何以见得?”

“卢公善名远扬,连两位公子都说不出他曾与何人结怨,那么凶手若真是为报仇而来又何必多此一举做此掩饰之举?左右又无人怀疑到他身上。更何况卢公所伤在后脑,乃是撞击所至,若是蓄意杀人,怎会不带凶器?楚某倒是有一猜测,说与大人做参详。”

“楚公子请讲,本官洗耳恭听。”

“卢公年过五旬,非食色之人,自原配夫人仙逝后多年未娶,当然也不存在为情杀人。二位公子以为然否?”话头一转,楚天佑目光灼灼直视卢家二子,二人皆诺诺应是。折扇一展,天佑负手而立,“如此一来,案情就更加明了了。多半是熟人作案,非是蓄谋,而是临时起意或是失手杀人,因此慌乱之中匆匆伪造现场,以逃脱怀疑。”

闵昌平大点其头:“楚公子所言甚是。”又问道:“敢问卢公子,昨夜卢公睡前见过什么人么?伺候卢公安寝的仆役丫鬟何在?”

卢免面色一变:“县尊此言何意?昨夜父亲与我兄弟二人在房中闲聊,父亲老迈,说不过几句便困倦睡去,我兄弟二人念老父白日待客辛苦,不敢唤醒,便打发仆役在外间守着,此后再无人进入。县尊莫非是怀疑我兄弟……”

闵昌平道:“大公子不必如此紧张,本官不过例行询问罢了。大公子的人品本官自是信得过的,只怕府中家仆坏了公子清誉,还是交由本官细细审问得好。”

卢免只得把昨夜伺候的下人叫来,面上大是不快。闵昌平见所问已得,只叫人把那下人带回县衙询问,就此打道回府,又殷殷相邀楚天佑等人至县衙详谈。


县衙后堂。

闵昌平请天佑四人落座,道:“楚公子大才,三言两语就将此案落实了七八。”

天佑笑道:“不敢当,县令大人最后几句话连哄带诈,这真凶多半要沉不住气自露马脚了。”

“闵某自认不是庸才,楚公子暗示得那般明显了,闵某若是看不出来不如辞官卖红薯。”

闵昌平说话颇有几分风趣,丁五味却是听得云里雾里,好不郁闷,他吹了吹茶水,滋溜啜了一口,小声咕囔:“哎珊珊哪,他们在说什么?就算知道凶手是熟人,但是卢员外的熟人数一数没有几百几十个总是有的吧,案子怎么就落实了?这个县令行不行啊。”见珊珊摇头就又问赵羽:“你听懂了吗石头脑袋?”

赵羽淡淡道:“公子所言所为自有道理。”

“听不懂就听不懂嘛,什么自有道理。”丁五味嘟囔了一句,道,“我说老幺啊,你们在打什么哑谜,你们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懂,怎么合起来我就不明白了呢。”

“天机不可泄露。”楚天佑微微一笑,眉目舒展,“此案远还未告破之时,所谓捉贼拿脏,即使我们捉住凶手若无确切物证,单凭口供此案即使申报至州府怕也是不能定罪。”

闵昌平点头道:“只怕凶手狡猾,没有物证更是咬死不肯认罪。”又道:“楚公子似乎对刑名之事颇为熟识。莫非也是……”

“在下不曾考取功名,不过是家学渊源罢了。”

“哦,原来是官宦世家,怪乎如此。楚兄如此才具为何不出仕为官,他日入阁拜相也无不可。”闵昌平言语间大是惋惜。

“惭愧啊。”楚天佑一捋鬓发,笑道,“家中父母早逝,产业无人照料,楚某只能腆颜坐吃祖产。如今不事生产,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游山玩水,自得其乐罢了。”

闵昌平道:“如此闲适惬意,世上多少人求而不得啊。”

“蒙祖辈庇佑而已,不提也罢。”楚天佑合扇轻摇,笑道:“卢公的案子,楚某倒是有叫凶手认罪的法子,闵兄可愿一试?”

“楚兄但讲无妨。”

“这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容易得很。”手中折扇一转,楚天佑道,“小羽,你今晚去一趟卢府。”招手对其耳语几句。

五味脖子一伸,意欲偷听,楚天佑却似早有所料,折扇一挡,道:“别急,此计有小羽不过成其三,余下的可全靠五味师傅了。”

“我?”

“嗯,然也。”


浮云遮月,七八个星点落天边。

白幡取代了红绸,卢宅格外静谧。忽而听得一声轻响,一家丁惊道:“什么声音!”抬头时只见几只黑乎乎的东西张开翅膀从树上飞起掠过屋檐,那家丁这才松了口气。他自是没瞧见在鸟飞起前已有一道人影踩着树枝掠进府内。

这人身手不凡,步履轻巧,对卢宅也甚为熟悉,避开家丁仆役,直至卢希居初。揭开瓦片,向下看去。

卢希坐于矮榻,一留着山羊胡子的道士手拿拂尘,道:“正所谓祸福无门惟人自召,既有果必有因。卢公有今日之祸,乃是其因果,与二公子无尤。”

卢希摆手道:“王道长不必宽慰我,既有因果,我此番失手杀……”他顿了顿,面色苦痛,“做此不孝之事,岂非也要堕万劫之地。”

“此言差矣。祸兮福所依,今日之祸焉知不是他日之福。公子无心之失,所种之因非恶,只要日后积德行善,福报自到。”

卢希憔悴的面容瞬间有了些亮色:“王道长是说我不会堕入万劫之地?”

“无量寿佛。公子道缘深厚,自然福泽绵长。”

瓦下二人论道,瓦上之人大是不齿。“信口雌黄。”赵羽心道:“卢员外若真是丧命卢希之手,此人必是无耻恶徒,这道士多半也非善类。”再看瓦下二人已谈论起打醮添灯等事宜,听卢希言道要为道祖重塑金身添万两香火钱以求功德化解业障,这姓王的道士方才告辞。

“这道士歪说教义,行功德是假,骗钱财是真。若此行径行于天下,百姓便会不辨是非,不识律法,其害不小。明日定要告知国主,趁早除去此害。”


一座“太清观”坐落于太平县西城,门脸不大,却是装点得富丽堂皇。那王道士自卢府出来便乘马车直到观前,匆匆进门走。

“师兄为何这般着急?”一年轻道士一面替他开门一面问道。

王道士不答:“我找师傅有急事。”他走进观后的厢房,里头一个独眼道士正老神在在地打坐,慢慢撩起眼皮:“毛躁,杀人的又不是我们,官府查得再细也和我们这些方外之人无关。何况,卢员外死了,他儿子当了家,可真算是好事一件。”

王道士诺诺应了两声,施礼道:“师傅,不是卢员外的事。徒儿听卢希说近日太平镇来了一个姓楚的人。”

“姓楚?”那老道士把眼皮撩得更开了,“哪个楚?”

“楚天佑。”

“好啊,”老道士干瘦的脸上现出深刻的笑纹,“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次老道倒是要叫会里的老东西们瞧瞧厉害。”

王道士也露出了笑容:“师傅一出手,那司马玉龙立马就要变成死龙了。”老道士自矜道:“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啊,萧天赞不就是教训。哼,咱们自入会起便只做些坑蒙拐骗的勾当,总有些人看我们不起,这番我们做件大事,杀了司马玉龙,便算做投名状吧。”


次日清晨,卢免拿起手巾擦脸,热气蒸熏着才勉强打起了两分精神,道:“外头怎么闹哄哄的?”

服侍的丫鬟面露难色:“奴婢不敢说。”

“嗯?”卢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大是不悦,那丫鬟忙道:“公子恕罪,非是奴婢故意隐瞒。是家里的仆役丫头都说昨天夜里见到,见到……”

丫鬟欲言又止,卢免心中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更是难看:“看到什么了?”

“看,看,看到老爷的鬼魂。”那丫鬟见卢免面色不对,忙道:“公子饶命,公子饶命,这都是他们谣传,与奴婢不相干啊。”

“他们是怎么说的,你仔细说与我听听。”

那丫鬟不敢隐瞒忙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守夜的家丁看到有人从老爷的房间里出来,披头散发好不可怕,另有几个仆役丫鬟起夜时也曾见到有人影晃过等等等都说了出来。

卢免挥手让她下去,嘴里忍不住低喃:“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怪力乱神……”此时却听门房来报:“公子,前天在家里住过的那位丁大御师来了,正在前厅用茶,说要见公子。”

卢免忙整衣冠前去拜见,丁五味悠然放下手中茶盏,羽扇一摇,笑眯眯道:“大公子免礼。本官今日前来乃是来给府上送药的。”

卢免一怔:“大御师玩笑了,您是天子驾前的太医,我等小民怎敢劳动您大驾。更何况府中并无人生病。”

“身无病,但……”五味嘿嘿一笑,莫测高深,“心有病啊。”

卢免面色一变有竭力挤出笑容:“大御师说的,学生怎么听不明白呢。”

“听不明白?那我说点大公子听得懂的。鬼神之事,大公子懂了么?”五味道,“府中黑气笼罩,公子您更是印堂发黑,看来这病因不小啊。”见卢免还不接腔,也不怵,接着道:“这病是从昨夜子时后发的吧。”

“您,您看出来啦?”卢免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

一双眼睛四下里一扫,五味啧啧有声:“好大的怨气,多半是冤死鬼。”

卢免更是吃惊:“大御师懂得阴阳之术?”五味挺胸腆肚,脑袋轻轻一点:“略懂略懂。”

卢免斟酌词句:“那大御师可看出这府中作乱的鬼怪是何方神圣?”他拱手低头,眼睛却不住地瞥向五味。

“白日阳气盛,鬼怪已经退去了,恐怕很难见到他的真容。不过,大公子,本御师向来不绕弯子,若是这鬼怪真是含冤而死,若冤情得不到伸张,恐怕是要你们卢宅阖府陪葬啊。”

“会,会如此?应不至于……”

“什么不至于,昨夜不就是例子。谁知道今晚他是不是就要自己出来抓凶手下地陪葬了。”五味凑近了,对卢免道:“此事决不可掉以轻心。大公子若是不信,我明天再来,只是恐怕明天过来卢宅就大变样咯。”作势便要向外去。

卢免忙拦住:“还请大御师救救学生。”

五味收住脚,摇扇道:“救你不难,容易得很,还是要看你有没有诚意了。”

“诚意?”

见卢免不解,五味心道一声“笨”,伸出两指一捻,卢免立时心领神会,奉上两张银票。五味从随身小袋里摸出两粒药丸,道:“这药叫做安神净业丹。大公子请收下。”

卢免拿着丹药,犹豫道:“只要吃了丹药便可驱除厉鬼?”

“哪会这么容易。”五味翻了个白眼,“这药只要吃一粒就能让你一个晚上都不受鬼神侵扰。不过嘛,这药丸啊炼制不易,我身上只剩这两颗。若要再做——”他拉长了声音,卖足了派头,“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呐。”

“那,那府中的厉鬼呢?”

五味道:“这鬼怪怨气深厚,但是呢彻底除去的办法也不是没有……”他手指一捻,卢免立即递上银票。

五味眉开眼笑:“其实简单的很,查一查府上近半个月来可有枉死之人,找出真凶,绳之以法,那就诸事大吉了。”说完道了声告辞,也不管卢免在身后怎么叫唤,一溜烟出府去了。


“发财了发财了,发财了发财了……”

五味脚步轻快,一面小声念叨一面走进顺鑫客栈,望见客房门口便收了声,拍拍斜挎的布包,整整衣服大摇大摆地进门。

昨夜五人便是宿在此处。此时天佑、赵羽与珊珊正在房中闲坐饮茶,见他回来,又是一脸喜气洋洋,便知事情错不了。天佑笑道:“不知大御师此行可还顺利么?”

五味面露得色:“我丁五味是什么人啊,那可是国主钦封的大御师,区区小事,当然是手到——擒来!”五指一收,好不得意。

珊珊噗嗤一笑:“五味哥,国主封你做大御师那是叫你精研医术,跟你装神弄鬼可没什么关系。”

“都一样都一样,”五味摆摆手。赵羽道:“可不一样,国主要是知道你打着他的招牌招摇撞骗不知道会不会真带你进宫。”

“进宫干嘛?”

天佑面不改色地接口:“当然是当公公咯。”

五味笑容逐渐勉强,咬牙切齿:“你们一个个的,都埋汰我是吧,没良心!尤其是你——楚老幺,这次的主意可是你出的,你还敢说风凉话,也不想想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

“主意是我出的没错,可我是为了办案,没让你偷偷发财啊。”天佑哈哈一笑,折扇轻拍五味肩头:“说好的三七分账,吃独食可不好吧。”

被戳穿小心思,五味干咳一声,嘴里念叨着“这不是要给你一个惊喜嘛”,不情不愿地拿出银票分给天佑三人,一脸地肉疼,心中暗骂楚老幺精似鬼明明几个月前还不知民事跟不食人间烟火似的。这话若是叫天佑听见了必会坦荡直指是五味师傅“教”得好。

四人说笑一阵,却是到了饭点。

顺鑫客栈并不供饭食,好在就近便有好几家酒楼,五味还兀自愤愤方才之事,挑了一家装修最豪华的大手一挥叫小二挑招牌菜上

“我丁五味什么都没有,就是有点小钱。”

好菜流水般端上桌,味道果真不错。这时却听酒楼外传来一人惊恐大喊之声:“抢钱啦!救命啊!”推窗便见一壮汉自街口飞奔而来,跟着一头发花白身材佝偻的老汉蹒跚着脚步追上来,恐是追得急了,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爷爷!”又有一垂髫童子跟上来,见老人摔倒在地,忙把肩上挑着的担子放下了去搀扶。

“贼子!贼子!天杀的贼子!”那老人捶胸顿足,一指戳在那童子脑门上,骂道:“叫你看好担子,你跟上来做什么?还不快去看看果子摔坏了没!本来就赚不来几个大子,你再粗手粗脚的,咱家还吃不吃饭了!干活指不上你,抓贼你也指不上,养你有什么用!”

“老人家不必过于悲伤。”一人温和打断老者的喝骂,“已有人去追那贼人了,他武功高强,定会替你追回钱财。”那老者一抬头便见面前站了好几人,说话的是居中那位衣衫雪白的公子。

老者连忙道谢。楚天佑指着地下篓子里的果子道:“这些都是山果吧。”那老者忙道:“是是是,这都是小老儿天不亮到山上摘的,再新鲜没有了。两位老爷和小姐尝尝?”

天佑三人难却盛情,见这祖孙二人衣衫破旧,面有菜色,免不得追问道:“不知老人家高龄几何?”

“今年六十七啦。”

“老人家高寿,只是这般年纪竟还要出来买卖生意实在辛苦。”天佑轻叹。那老者笑道:“也算不上辛苦,家里儿孙不大争气,小老儿还有点力气,总不能看着家里几个孙孙饿肚子。”

天佑点头不语,珊珊知道他心系太后,见此情景难免伤怀,便道:“老人家这果子怎么卖,我们都买了。”

“哪能让你破费呢珊珊。”五味忙道,“我来买。”珊珊看他,虽未言语,但一双妙目含笑,分明是问他“五味哥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丁五味龇牙一笑:“我丁五味什么都没有,就是有点小钱。这两篓果子我们都买了,多少钱你给算算吧。”

那老头当真是又惊又喜,忙去找秤。五味乐呵呵道:“这果子真新鲜呐,别的地方还真不一定买得到。珊珊呐,我跟你说,多吃水果对身体好,还能美容……”后头“养颜”二字还未出口,便听见一声“小心”,紧接着兜头被迎面而来一捧野果砸的晕头转向。

那称果子的老头突施辣手,哪里是什么体弱老人了,两手提篓向天佑和珊珊扔来,气力极大,分明是个练家子,那童子也非善茬。果子倾尽,雪亮匕首终现。

天佑冷哼一声,合扇而上,那童子虽手持利刃功夫却稀松得很,两招便被翻倒在地,却使个下三滥的招数抓起一把黄土便扬。天佑手腕一转,尽用扇面挡去,一掌将其劈晕。那厢珊珊与那老者相斗正酣,天佑合身而入,那老头心知不是对手,向后疾退两步,冷笑道:“嘿嘿,你知道是谁要买你的命么?”

楚天佑淡淡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何知道你有问题么?”也不待他回答,便笑轻轻一笑,一手执扇,一手捋过鬓发,端得是风清月白好不风流。

“这都是本县县尊大人的功劳。太平县向来太平,已近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了,怎会光天化日的忽然跳出一个胆敢拦路抢劫的人,此为其一;不知你可看见?这条街道颇为繁华,客店林立,来往商旅多如牛毛。”楚天佑提了一嘴街道景况,话风急转道,“你既家境不佳,想必是家无余财,就是有些许财富也不敢随意带在身上,唯恐做生意东奔西走地遗失了,你担子上的两篓果子都还满当当的,也就是说你今日即使已开过张,怕是也没赚多少银钱,既然如此——你身无余财穷困潦倒,那抢劫之人为何要当街劫你而不找其他人呢?我看那抢劫之人身材健硕可不像是衣食不周之人呐,此其二也;至于其三么,更是简单,你故作行动不便,摔倒在此,却又说这果子是你自己早起去林中采摘,此时这果子上的叶子都还青翠欲滴,想来是刚采下不久,这岂不是与你的说辞自相矛盾?”

那老者一面听一面四处张望,楚天佑笑道:“你也不必费心思了,我既看出你来历不明,自然早有万全之策。”那老者道一声“那可不见得”身子猛的往东边一蹿,那里不知是哪家客栈的后墙,若是逃入其中,确是不好找寻。

“珊珊,莫急。”天佑拦住便欲追赶的珊珊,只见那老者刚攀上墙头便有人窝心一脚将其踹落墙头,老者跌在地上,寒光一闪,一把重剑已贴着脖子插入青石地面。老者骇然而不敢稍动。

执剑的青年面罩寒霜,好不吓人。

珊珊惊喜道:“是赵羽哥!”

天佑亦笑道:“小羽,你来啦。”

“公子,我来迟了。”赵羽将老者提起交给与他一同前来的县衙差役,“此人竟敢行刺公子,真是罪该万死。”话中不乏自责之意。天佑正要宽慰,便见五味从一小摊贩的摊子下头爬出来,嘴里还叼着一枚野果——也不知他是何时钻进去的。他喘了口气,咬了口野果,道:“石头脑袋你来的可真是时候,刚才那一剑可真厉害,刷刷——”他伸出二指一比划。

赵羽道:“这都是公子吩咐的,公子与我说那抢劫之人多半有问题,嘱咐我若一盏茶的功夫还追那人不到,便去县衙找闵县令帮忙。果然,那人对各处街道熟悉得很,身手也不错,被他东拐西歪地一绕,便没了踪影。”

天佑道:“那壮汉身手矫健,也是个练家子。我倒是不知道,在这太平县内,是谁这么处心积虑做局要害楚某人的性命。”他看向那被麻绳捆得似个粽子的老头。

那老头嘿嘿冷笑两声:“司马玉龙,你别得意,你已中了蚀骨散之毒,此时多半已经发作了吧,说不定你比老子先下地狱!”

赵羽怒目圆睁,揪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

天佑依旧淡笑:“小羽,别听他的。他不过是将死之人,随口攀扯罢了,好教你我信以为真,留他一条性命。”

赵羽素来知道国主足智多谋,说话做事从不会无的放矢,听他如此说天然的便已信了七分。珊珊面带忧愁,五味则是靠近天佑,压低声道:“不会吧,他把你当成国主所以要杀你,这也太冤枉了吧。”

天佑不答他,对赵羽道:“小羽,你再去一趟县衙。”小声道,“此人多半是屠龙会的爪牙,不可姑息啊,叫闵县令必得详查严办。”

此话便是叫他不必再对闵县令隐瞒身份了,赵羽心领神会,拱手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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